花鳥書畫那麼多——該如何收藏
任伯年花鳥作品中國畫根據繪畫題材、內容不同,可分為人物畫、山水畫和花鳥畫三大科。其中,中國花鳥畫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適應中國人的社會審美需要,形成了以寫生為基礎,以寓興、寫意為歸依的傳統。經過千年的發展,花鳥畫終於在近代迎來自己的發展高峰期。
花鳥畫該如何欣賞?在書畫市場泡沫破裂並出現回調的環境下,該如何進行收藏?
花鳥畫於近代迎來一個新高峰
主持人:據我觀察,近現代很多大家,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等等,很多都是花鳥畫家,山水畫家大家也有,但相比之下要少。為何近代大師多出在花鳥畫?
陳永鏘:這不是畫家的原因,是社會、受眾、審美、話語權的原因。其實近代大師各個畫種都有,只是其他畫種,尤其是人物畫較容易受到社會環境的制約,因而影響大家的關注和評判罷了。另外簡單把畫家標籤為花鳥畫家、人物畫家,本身就未必準確,潘天壽花鳥畫得很好,同時也是很出色的山水畫家,他在山水畫構圖上的突破,至今沒人能夠超越。市場是買方市場,社會有所需要就會有所供給,畫家只是畫自己喜歡和方便的題材。
陳少珊:畫種的興衰發展變化主要與政治文化及畫種自身特點相關。人物畫因統治者的倡導及“成教化、助人倫”的特點,在秦漢就得到很大的發展。晉唐達到高峰,山水畫因其“林泉高致”成為文人至愛,五代戰亂大批文人山水畫家成長並隱於山林,而元代由於政治及民族矛盾,大批文人山水畫家隱於市,隱逸思潮及道佛思想一直是山水畫的靈魂,山水畫盛於五代宋元並延至明清近代,它一直是中國文化的主脈之一。花鳥畫之所以在近現代得到發展併名家輩出,緣其功能在特定歷史背景下的成功轉化,早期花鳥畫主要粉飾與美化。宋元文人思潮興起轉為抒寫性情,近現代文人花鳥畫家將其與金石筆意結合,拓展了表現力。並藉助城市發展和商品大潮融入到大眾文化的潮流中,吳昌碩的作品在承接文人畫“我自用我法”抒寫性情,即“老缶畫氣不畫形”的同時,也滿足了民眾祈福和欣賞的願望。齊白石以其勞動人民的本性與文人精神結合,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下,也大大地推動了花鳥畫的普及與發展。由於城市的發展,市民審美觀念在文化生活中舉足輕重,以花鳥畫見長的海派得以在全國輻射播揚。隨着高校的大量設立,吳昌碩、齊白石的學生潘天壽、李苦禪等進入高校,潘天壽還是建國初期藝術教育的帶頭人,以上諸大師桃李滿天下,於是形成了“大師多出自花鳥畫”的局面。
主持人:我還觀察到,工筆畫難出大師,這是為何?
陳永鏘:能不能成為大師不僅靠個人自身的努力,還要靠社會、尤其是要靠美術史學家的認同。如果是公正的評論,能代表社會一個時代審美價值觀,能以審美價值觀的尺度來衡量。我跟年輕人講,藝術創作的第一個受眾是自己,想當元帥的兵是好兵,要想當大師的畫家肯定不是好畫家。中華民族的美學基礎是建基於道家思想,源自老子和莊子的崇尚自然、道法自然、自然而然。這個美學思想或多或少在中國老百姓心裡根深蒂固,就喜歡自然的東西。另一方面畫工筆畫畢竟比較耗費時間,故在社會上的流通量遠不及小寫意作品,那麼對社會的影響也必然相對少一點,但也有大師,齊白石的工筆草蟲至今難出其右,誰敢說他不是大師?
陳少珊:畫史上,工筆畫是有很多大師的,能不能出大師不要緊,我理解你的所指,應是工筆畫當下為何出不了大人才,這當然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以下談談影響工筆畫發展(即工筆畫家)的四個方面。
首先是對“工筆畫”這個概念的認識,它關係到畫家如何探索及其後果。“工筆”與“寫意”這兩個名稱是約定俗成的,其概念不可用相對範疇來推理。若“工筆”是以勾線暈染,與之相對應的應是沒骨撞水撞粉技法或者潑彩,如果把“工筆”理解為一絲不苟、精到嚴謹,那又有哪一幅成功的作品不是殫精竭慮的結果呢?假設說“寫意”是表達畫家的精神意緒,“工筆”同樣寄託情感與審美理想。因而“工筆”、“寫意”只能是相對的大致把握、就風格而言,切不可、也不能落實到具體技法。
其次,對工筆畫造型的認識,不能停留在逼肖、栩栩如生,甚至直接抄照片。不管是“工筆畫”還是“寫意畫”,其本質都是寫意,在創作過程中都有一個藝術意象的創造過程。而且,工筆花鳥造型經營不容易,特別要注意的是它是要與相對具體的結構與皴擦勾染結合的,變形動作小,大家看不到,沒有真情實感的大動作也很造作。
還有,工筆畫由於表現媒材極易與其他畫種或藝術門類嫁接,如水彩、年畫,甚至丙烯、油畫、鉛筆素描、攝影等,導致邊界模糊,喪失畫種優勢,使許多畫者迷失在嘗試中。
另外各種具體的軟的硬的條件制約着這個畫種的發展及畫家的成功。明清文人畫家少畫工筆畫,有些人甚至認為“工筆近於苦”,元之後工筆畫漸趨式微,歷史的偏見仍有待消除,工筆畫自身的復興與發展也有一個過程,需要時間。工筆畫看似極容易畫成一幅“像樣的畫”,但要畫得好卻很難。工筆畫家群的年齡年輕化,許多出於“參展需要”而非熱愛,影響畫家群的結構。此畫種對眼睛、體力也有較高的要求,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因而畫家作畫壽命及時間相對短。工筆畫家製作每幅作品耗時相對多,畫作相對少,一般不可能進行雅集揮毫,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推介。
如何衡量花鳥畫的價值?
主持人:現在很多初級藏家喜歡工筆畫,認為豐滿的畫面比較容易接受。您作為畫家,會否因別人只把工作量作為衡量價值的標準而反感?
陳少珊:收藏家是我們必須尊重的,當然收藏界還存在着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很多收藏家“聽畫多看畫少”,往往只聽某某人有名就收藏了。實際上藝術活動實踐性很強,通過實踐才能更好地判別好壞。若問這張畫怎麼欣賞,頭緒繁多,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在教學中我發現,學生臨摹完之後,不用教他欣賞他都會,好像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這個道理是一樣的。所以,我認為收藏家最好學點畫。
很多收藏家水平並不低,他們出於市場考量,收藏不是為了將畫留給後世,而是為了獲利。這一點畫家都應該寬容,這些是合理的。假如想收藏好作品,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判別好壞,這就是我對收藏的看法。
至於現在市場上有些藏家用計算工時來衡量畫的價值,從勞動的角度理解藝術,當然這是不合理的。如果要這樣講,工筆畫家還是吃虧,有些畫家大筆一揮就幾十張,工筆畫家經常幾個月才畫一張畫。
主持人:這兩年禮品市場沒有了,書畫市場越來越小,很多泡沫都沒有了。你對市場怎麼看?
陳永鏘: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與想法,我認為畫畫本身就跟錢沒什麼關係,藝術品可以是麵包,但不單是麵包。畫畫首先是我自己的興趣所在,能賣錢是以後的事,所以什麼畫都可以賣,也都可以不賣,就看緣分。作品的生命是我賦予它的,基因是我給它的,它優不優秀、素質好不好,它自身含有多少藝術魅力,自身價值如何,得靠它自己說話,靠市場給它評價。另一方面,市場是動態的,一如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日的日出日落,有升就必然有跌,不會只升不跌,也不會只跌不升,平常心看待就好。
主持人:這種市場狀態對藝術家是不是會更好呢?
陳永鏘:我覺得是好事,以前是泡沫,現在是市場調整。講實話,藝術市場真正的藝術消費者很少,藝術的受眾面很窄,大家欣賞就行了,沒有必要非得佔有它。我不收藏古董,欣賞過見識過就行了。
現在我也不想非要做大師,沒有想什麼天價。很多企業都跟我談過,要代理我,要包裝我,我說不用了,現在已經很好,我不需要特別的包裝,知足常樂。我畫的畫有人買就賣,沒人買也無所謂。畫價是市場問題,不是我的問題,跟我毫無關係。
陳永鏘:(中國畫學會副會長、廣東省中國畫學會會長、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創作研究員、中國國家畫院研究院)
陳少珊:(廣州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廣東省中國畫學會理事、廣州美術學院美術教育學院中國畫教研室主任)
趙利平:(收藏家、廣東省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團成員、廣東省文化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