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方罍——皿方罍的回歸歷程(現藏於湖南省博物館)
皿方罍——皿方罍的回歸歷程(現藏於湖南省博物館)
皿方罍(商) 湖南省博物館館藏
皿方罍(商) 1919年湖南省桃源縣出土 器蓋高28.9cm;器身高63.6cm
迄今所見最大、最精美的青銅方罍,堪稱“方罍之王”。器蓋鑄有“皿而全作父己尊彝”八字銘文,呈廡[wǔ]殿頂形;器身則鑄有“皿作父己尊彝”六字銘文。罍身全器以雲雷紋為地,上飾獸面紋、夔龍紋、鳳鳥紋。肩部兩側裝飾雙耳銜環,正面腹部下方置一獸首鋬。四面邊角及各面中心共裝飾八條突起的長條鉤戟形扉棱。整器集立雕、浮雕、線雕於一身,其造型、裝飾風格來源於商代宮殿和宗廟建築。 其器型碩大,雄渾莊重,雕刻精美是中國晚商青銅器鼎盛時期的代表之作,充分反映了我國青銅器鑄造鼎盛時期的高超技藝和攝人心魄的氣勢,被譽為“外形與內涵”兼具的“神品”,是中華燦爛文明和湖湘文化源遠流長的絕佳見證。
皿方罍背後的故事
罍(音同“雷”),流行於商晚期至春秋中期,有青銅和陶兩種材質,方和圓兩種造型。現代人對罍的認知大多來自《詩經.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一句,大意為“我且斟滿銅酒杯,讓我不再長思念。”可見罍主要是用來盛酒的器皿。專家介紹,青銅罍在歷史上流行時間較短,特別是方罍,鑄造技術尤為複雜,更加稀少。
皿方罍,全名為“皿天全方罍”,為目前所見青銅罍中體積最大的一件,因此也被譽為“罍王”。關於皿方罍的出土時間和地點,文博界存有不同說法,根據湖南省博物館專家最近一次考證得出的結論是,一九一九年,桃源縣農民艾清宴的兒子艾心齋在離家不遠的山坡上撿糞,告訴父親看到了露出地表的銅器,艾清宴便前去挖出。地點大約在當時桃源縣水田鄉茅山峪,今架橋鎮棲鳳山茅山峪組。
艾清宴挖出了皿方罍,當時並不知道其價值,一直保存在家,直到一九二四年被益陽人石瑜璋看到器身,願意出重價購買(有說一百大洋,也有說四百大洋),談妥後即僱人將器身抬走,自此引發這件器物長期的器蓋分離。石瑜璋的闊綽讓艾家人認識到了這件器物的分量。在出售了器身後,艾清宴想到兒子艾心齋正失學在家,便把器蓋拿到新民學校,欲以此沖抵學費讓兒子繼續上學。學校教員將器蓋取回認出了上面的銘文,確認為商代青銅器。識貨的新民學校校長鍾逢雨由此知悉器身下落,當即致信有關部門要求追查。
一九二五年七月五日,長沙內務司發出第二十三號訓令,要求益陽縣查辦此事。七月二十六日又報道,益陽縣長回覆長沙內務司,因器物在長沙楊克昌古玩店,無法扣查,只是要求石瑜璋五日內交出,但再也沒有下文。
皿方罍的再次出現是在法國學者喬治.蘇利耶得莫朗(George Soul de Morant)一九三一年出版的英文著作《中國藝術史》中,並介紹為包爾祿、姚叔來、盧芹齋等人收藏。可見石瑜璋在購得皿方罍器身後,就將其轉賣上海。之後,又曾經被日本人淺野梅吉收藏,從其子淺野剛所著《竹石山房中國金石陶瓷圖鑑》中可知,淺野梅吉在一九三○年購得。直至一九五○年,又轉賣給日本收藏家新田棟一。二○○一年,新田棟一將皿方罍器身交美國佳士得拍賣。
留在國內的皿方罍器蓋經歷就比較簡單。鍾逢雨的舉報不僅引起了政府重視,也吸引了正好駐軍在此的湘軍團長周磐的注意,強行用三千銀幣將器蓋收為己有,並一直秘不示人。周磐,曾因在湘軍中做過彭德懷的領導而為人熟知。新中國成立後,周磐在“鎮反”運動中被捕,致信彭德懷求保命。彭帥有無收到信件不得而知,但沒有得到保命信息的周磐此後向政府交出了器蓋,並附帶了一份材料。由此,皿方罍的器蓋一直被湖南省博物館收藏至今。
學界權威未了遺願
“出身”湖南,但皿方罍合體後卻鄭重在上海安排了一次展覽——今年十一月十八日,滬湘兩地合作舉辦的“酌彼金罍——皿方罍與湖南出土青銅器精粹”在上海博物館開幕,展覽精選了包括皿方罍在內的十一件湖南出土著名青銅器珍品共同展出。這不僅是因為上博青銅器研究的地位,更因為這件國寶與上博也有很深淵源。上海博物館青銅器研究部主任周亞在展覽開幕時介紹,實際上,皿方罍的回歸,已故上海博物館老館長、當今中國青銅器鑒賞第一人馬承源也功不可沒。一九九二年,馬承源訪日時,就曾在新田棟一家中見過皿方罍器身,確認器身與藏於湖南省博物館的蓋為一套。
周亞介紹,當時馬承源斷定皿方罍器身與湖南博物館所藏的器蓋為一套有三點依據:首先是器蓋和器身上的銘文內容基本一致,且從製器者的名字可判斷出它們是連在一起的;其次是根據器蓋和器身的造型特點;還有一點,是皿方罍上特殊的獸面紋飾,器蓋和器身能夠有所關聯。這樣的判斷也開啟了皿方罍回歸之路的起點。此後,經馬承源引薦,新田棟一還來到湖南一睹器蓋,並曾有意將身、蓋合璧在上海博物館展出,湖南省博物館也將器蓋運至上博,後因故沒有實現。
上海博物館館長楊志剛還補充,二○○一年,新田棟一將皿方罍交美國佳士得公司拍賣,當時上博亦曾有意徵集,儘管得到了各級政府的鼎力支持,但當時的出價仍沒有高過一位法國買家,被後者最終以九百二十四萬美元拍得,“功虧一簣”。這一價格也創下當時中國青銅藝術品拍賣價格之最。
各方合力洽購成功
二○一四年,皿方罍器身再度出現在紐約佳士得的拍賣會上,起拍價漲到了一千萬至一千五百萬美元。湖南省博物館在獲得訊息後,即致信佳士得,有意洽購。湖南省博物館副館長李建毛表示,為表慎重,赴美前還特地將館藏的器蓋用3D打印成模型帶去。當模型非常契合地蓋上器身時,大家都激動不已。
當時在拍賣現場的周亞還回憶,根據拍賣規則,實際上要最終洽購成功,僅佳士得一方同意出售是不夠的,還要所有參與競拍的買家都同意。那個時候,來自中國大陸和港、台多地的華人收藏家們已經達成共識,應由湖南省博物館優先購藏,即便此意願落空,皿方罍器身也必須回到中國。因此,很多收藏家發出呼籲,不參與競拍,讓湖南博物館洽購。但又擔心萬一洽購不成功,會被海外藏家競得,所以又紛紛做好參與競拍準備……可謂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最終,經湖南省政府、文博機構和民間收藏人士通力合作,以及經佳士得與皿天全方罍當時所有者的積極溝通,湖南省博物館以二千萬美元最終洽購成功,皿方罍器身也於當年六月回歸故里。
“我們以聞捷而喜,並為還鄉而祝。”此刻用來形容皿方罍的重新合體也恰如其分。有關專家表示,皿方罍回歸這一案例也為海外流失文物的搶救、公共博物館的建設等問題提供可資借鑒的經驗。而一件國寶從被迫流散海外,到十多年來幾次回購的波折,也見證了國力,不僅是物質水平,更有人文水準的強盛。